□王太生
梁实秋小品中,曾写一个吃汤包的人,不小心将汤汁溅到别人的后背上,却浑然不知。
汤包里的汤,为什么会爆出?现在想来,就一个字:烫。
汤包不烫,灌在里面的蟹黄汤汁,就会有腥味。这是加多少姜末,也徒唤奈何、收拾不了的残局,就像一段无法挽留的感情。
我原先住的附近,有一个老虎灶,男主人朱二小每日天未亮便生炉烧水,冷冰冰的炉灶,生火、添煤、加温,经过两三个小时的等待,天光熹微时,一大锅水翻腾了。这时候,陆续有街坊邻居来打水,朱二小便嘴巴上叼着一根烟,头发上沾满煤烟的灰尘,心满意足地站在一边看人家打水。老虎灶蒸腾着一片氤氲水汽,暖瓶里注满了滚烫的水,人们渐渐散去,他望着远去的背影,有一种成就感。
扬州“水包皮”中,有一项重要的内容便是“烫脚”。说起来多少有些不雅,却是那些普通百姓、靠苦力赚钱的挑担脚夫,一天之余的赏心乐事。头池里的水,烫着脚丫子,虽龇牙咧嘴,却乐此不倦。如此看来,大俗之事,在一部分人的生活里却是大雅。
小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外婆吩咐泡茶。炭炉上,淡蓝色的火苗正旺,我听到壶里发出咝咝声响,就将水倒入杯中,泡一杯茉莉花茶。哪知道未及沸点的水,茶叶并未完全舒展开来,蜷曲着,悬浮在杯中。外婆见状,就重新沏一壶茶,对我说:傻孩子,响水不开,开水不响啊!
烫,是欲得而不得,如烫手的山芋般,心情可想而知。摆在面前的诱惑太巨大,心里有爬行的蚂蚁,自然惴惴不安了。或者,无从下手,不知道从哪一扇门进入,或抵达。
烫能吓唬住人。孩子从外面玩耍回家,口干舌燥,桌上一杯开水,便想急急地喝。这时候,大人在一旁提醒:小心,烫!还未烫到便触及那一根敏感神经。于是,等一杯热茶渐渐变凉,慢慢地呷,间隔的是耐心。
在百度上,看到一本《烫》杂志,是小镇几个年轻人办的。里面有几句话说得真好,“《烫》给这些有价值的‘冷’文化以及有潜力的年轻人加温,让更多的人感受到他们的热度。”其实,烫也是一锅麻辣,将各种看似平常的文化食物放入一个锅内烹饪。
釉色锃亮的烫婆子贮存烫,不同于银行里储蓄财富,而将暖缓缓释放,如同关心你的那些人。外婆不在了,童年的那只曾经温暖我的烫婆子,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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