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August 31, 2010

捞尸船停顿时间成为争议焦点

  公开资料显示,李玉泉,长江大学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传媒大学研究员,荆州市人民政府咨询委员,曾任博盈投资公司独立董事。

  在李玉泉所住油苑小区,长江大学城建学院院长许成祥是其好友,“10·24”遇难大学生之一的陈及时,就是城建学院土木工程专业学生。

  “说真话难。”许评价李质疑后所遭遇的公众态度。许曾作为访问学者到美国居住一年,“我在美国,工厂的工人也会抗议,但不会搞人身攻击。事情还没了解清楚你就开始发言,谩骂攻击,很不理性。”

  据许对李的了解,“平常我跟他接触多, (他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学地质的,也做科学研究,因为爱好到了宣传部。发现照片有错误,经过调查,发表下看法有何不可?说他背后有什么利益部门指使, 据我所知,这是他的个人行为,不存在谁让他这么做。而且早在照片刚发表时,他就质疑了,并不是得了奖有了很大影响后才质疑的。”许介绍,李玉泉是安徽人,相对荆州本地也是外地人。

  李玉泉的质疑者身份,许认为也是恰当的。据其介绍,“10·24”之后,长江大学将“结链”救人的12名英雄大学生组成了一个特别班,而李玉泉是这个英雄班级的班主任。“他本人虽不在现场,但他有条件占有很多的一手资料。”

  李玉泉为英雄班班主任一事,在长江大学网站能查到相关报道。2009年最后一天,“10·24”中12名救人大学生组建成一个特别班,由副校长李家宝任指导老师,李玉泉任班主任。这也是长江大学有史以来第一个特别班级。

  许成祥个人也认为,“挟尸要价”的说法确为不妥。他透露,在 “10·24”发生前一周,2009年10月17日,长江大学一名大学生也是在江边出事,也是陈波的公司打捞的,当时价格也是1.2万。“七天前一万二, 这次还一万二,就这个市场价,双方经过协商,也没有反对,怎么会成‘挟尸要价’了呢?”

  “你政府不作为,长江边每年都淹死人,没人捞,渔民就去捞,就形成这么个市场价。有的网友说,捞尸这个东西很简单,不该漫天要价,我也反对天价高价,但这是在长江打捞,不是在河沟、池塘里捞,捞尸要几条渔船,要用滚钩,那是在长江打捞中华鲟、河豚那种大鱼的,好捞为什么那么多部门都捞不了?很多人不了解情况,就在那里指责,会伤及很多无辜的人。”

  捞尸船停顿多久?

  船在向岸边靠近,或者并不急着向岸边靠近———下午4点50分,王守海站在船头,不经意的挥手之间,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抑或什么都没有表达,这一瞬,成为事后最大的谜团。

  向家斌挤在人群中,身形墩实的他戴着眼镜,举着相机,守候在岸边。彼时,他并没有留意,自己的形象被许多举起的摄像机或照相机摄入镜头。其中包括张轶。事后,他在张轶公布的照片中,发现五、六张上面都有“自己”。向是宝塔湾冬泳队队员,也是队医,当天整个下午他都在岸边,目睹了捞尸全程。

  但对王守海在船上挥手的动作,向已搜索不出任何记忆。“当时王守海离岸边应该是有15米,第二具尸体浮起来后,就停到水中,他根本没有意思把船靠上岸,也没有按时把那个学生给送上岸。因为那个时候他的老板还在岸上和老师谈价,钱还没有送过来。”

  向的说法得到记者黄海的佐证。在岸上采访的黄也注意到,“当时他们捞起(第二具遗体)后,的确有停顿,没有马上往岸边靠,停顿时间我现在记得不太清楚了,不是两三分钟那么短,应该是比较长时间。”黄认为,王守海等人 有拖延的故意,“他不是第一次捞尸体了,以前也(可能)搞过这事,钱不到位,我就不给你,按之前的那样,搞起来就漂在那里,不捞起来,就那样的(意 思)。”

  2009年11月7日,荆州市公安局、长航公安局荆州分局、“10·24”事件调查组曾联合发布了一份情况通报。对这个 过程的描述为:“大约30分钟后,第二具遗体被打捞出水。因挨了陈波的训斥,这次王守海手拉着滚钩绳子,王文柱怕遗体滑落,用一米多长的绳子将其遗体手腕 固定,圣德义开船。王守海让圣德义慢慢将船开到岸边,不要太快,圣德义就将船绕了一圈。围观群众看到这个状况便起哄,陈波连忙跑下去叫王守海三人把遗体拖 到岸边,王守海三人这才将遗体拖到岸边让学生拉上岸。陈波见第二具遗体上了岸再次找史千里要钱,史千里解释说钱马上就到。打捞起第二具遗体以后打捞船就停 下来开始整钩,等陈波的命令。”

  然而2010年8月25日,王守海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对此全予否认。72岁的捞尸老人认为,整个打捞过程,他没有接受任何来自于陈波的“命令”。他的手机,只是在家中被通知捞人时,接到过陈波哥哥陈新打来的一个电话,其后就再没有接到过电话。而捞尸过程,也没有与陈波有过交流。

  黄海事后回忆时也说,王守海当时只负责捞尸体,真正谈价钱的只是陈波,这过程两人不可能存在“我捞起来,我送上来吧”这种沟通。但黄认为他们以前捞过尸体,可能会存在一种无言的默契。

  对船曾在江中停顿、绕圈的指责,王守海、圣德义向南都记者解释,当时江中的水并不平静,有回流引起的旋涡,船不能直行,只能绕着走。

  而从各方照片呈现的证据看,捞尸船在江中停顿的时间并不长。张轶公布照片记录的时间显示,王守海渔船在下午4点51分靠岸,画面中,岸边一位渔民和群众正将尸体搬至岸上。另一张长江大学公开的照片显示,4点52分,在岸上等待的师生将打捞上来的遇难学生紧急送往医院。这时,距离4点45分尸体头部浮出水面,最长只有7分钟。

  看过这组照片的许成祥表示疑惑:“挟尸要价”照片拍摄时间是下午4点50分,而4点51分尸体就运到岸边,“短短一分钟,王守海怎么可能是在挟尸要价呢?”

  认为“挟尸”一说乃乌有的李玉泉在其博客还举证了这样一个时间逻辑,“更为重要的是,《<挟尸要价>照片作者公布全套作品否认作假》一文公布的最后一张照片,是‘2009年10月24日17:37,岸上的陈波收到校方筹集的钱款’。也就是说,‘要价’的人,是在交还了打捞上来的遇难学生遗体40多分钟之后,才收到的钱。如果真的是‘挟尸要价’,能这般本末倒置吗?”

  他到底说了什么?

  也是在那一刻,王守海挥动手臂,被张轶相机定格的一瞬或前后,他到底说了什么。这也成了让当事人、媒体、外界公众抓狂纠结的话题。

  8 月18日,流着泪的张轶站在青岛颁奖典礼的现场,背景屏幕为巨幅“挟尸要价”照片。此时,照片文字说明已改为:“……说好的三万六,钱到位了再往上拉……我只听老板的……”王守海站在船头,一只手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在水中,系着一具英雄的遗体。

  这次的图说所传递的信息,直接引语部分———“……说好的三万六,钱到位了再往上拉……我只听老板的……”这应是王守海站在船头所讲过的话。

  8月24日在与南都记者面对面时,张轶再次肯定地说:“我确定地说,他说了,钱还没到,我听老板的。我确定和确信他说了,因为他距离我并不远。他还说烟都不给一根抽,还捞什么?现在的关键是我没有证据。因为我没有录音。”

  张轶还说:“我能够保证。虽然不至于用人头保证。但是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我没有去刻意造假。 为什么现在成了一个完全解不开的谜呢?我也很纳闷,不是我一个人在现场,那天很多媒体记者,也有很多摄像的。”

  和张轶同在岸边的文字记者黄海,对是否听到王守海在船上说什么的问题,给出的回答是:“船上人如果说话的话,我这边听不到。当时船离岸边(的距离),就照片(显示的)那么 远吧。”

  冬泳队员向家斌整个下午都在岸边,他很肯定地说:“当时王守海离岸边应该是有15米,他要说什么话,岸边不可能听到。”

  江汉商报社会新闻部主任杨大明后来也赶至现场,他也没有听到王守海在船上说什么。“当时我离了很远,现场很嘈杂,王说话除非很大声,否则很难听清。(现在要)追究王守海有没有说,说了什么,(可以说)谁都不清楚。”

  8月25日,王守海本人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说:“我没说什么话,就是指挥。(船头离岸)有三四米远。我那个手势,(当时)我就是指挥我后面开船的,我指着岸,叫朝着拢过去,对,就是朝岸边靠拢。后来有人说我是要钱,我都不懂(关于钱的事),哪里可能是谈价?”

  圣德义在后面开船。他告诉南都记者,他当时离王守海约五六米远,“他讲什么,当时我在后面,听不清。他是在指挥我,他要我往哪边去,我就往哪边去。他指挥我靠岸,但说么事我在后面听不清。”

  渔船上共三人。王文柱就站在王守海的身后,一臂之隔。然而连续几天,公安县埠河镇三八村,王文柱家的大门一直紧锁,村民告诉记者,王文柱的渔船被武汉一家公司借调到宜昌,他也随船搞测量去了,一月后才能回家,电话也联系不上。

  另一艘打捞船上的渔民,也是三八村的王文权和冯炳昌。记者分别找到两人的家,但冯炳昌打鱼去了,住在江上,要到11月份才能回家。而王文权则回避了采访。

  2010年8月23日,在质疑声中,中国新闻摄影“金镜头”评委会赴荆州调查组发布了 他们的实地调查结果。认定王守海客观上是挟尸要价的“参与和执行者”,照片的新闻是真实的,不存在造假。尽管照片中王守海手势存在争议,但“不再对此细节 深究”。

  对有争议的王守海手势的意思及所讲内容,调查组走访后获得三种解释:1.当事人王守海称:手势是向其身后同船的船工做出的,是指挥让船往前靠;2.被访校方师生称:听到王守海在打这个手势时说:往后,闪开!是让岸边的人退后,让船靠岸;3.现场游泳爱好者称,那个手势就是 “钱没到位,尸体不能捞上来。”这个说法与张轶的一致。

  经南都记者了解,调查组走访接触到的这名“现场游泳爱好者”,为宝塔湾冬 泳队队员曾宪华。但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他却呈现了另一种说辞。他说,在打捞第二具尸体的时候他“刚好去洗澡了”,因此没有见证“挟尸要价”照片拍摄的那一瞬间。但是他回忆说,在洗澡完之后出来时,他看到船只“在靠岸前僵持了很久”,他向身边的人打听是怎么回事,“身边的人告诉我是钱没有到位”,“说是财务处的保险柜里只有两万多,不够支付,所以为了钱的事情在僵持”。8月27日南都记者再次到宝塔湾冬泳队找曾宪华时,冬泳队员告知“他到北京去了”。

  对 “挟尸要价”照片展开调查的,还有张轶如今供职的单位《潇湘晨报》。在照片引起争议后,《潇湘晨报》曾派员赴荆州调查,据说已有结论,但未公开。8月28日南都记者联系到该报调查人员,但对方表示不方便对外透露。“在这个事件中,张轶和王守海其实都是受害者,公众舆论包括我们媒体在内,都应进行反思。”他说。

  这位接触过王守海的调查人员说,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见面后知道,其实王守海是非常善良的一个老人。张轶也是很年轻, 刚毕业的一个年轻人,也很不错。他们都是做他们应做的事,但因为媒体,两个人都被推上风口浪尖。

  “真相抵达不了,只能靠近。”这位调查人员说。

  8月30日,在长江大学,一位关注此事的院级领导认为王守海和张轶都遭到了“绑架”,而“绑架者”不仅是媒体,还包括利益纠葛的某些部门。“不能正视和面对自己的错误,尤其是利益纠葛的时候,于是谎言和偏执就出现了。”

  “作为一张至少是存疑的照片,王守海却可能要被永远钉在耻辱的十字架上。”他说,“许多年后,这张获奖照片还会被人翻出,遭人唾弃,而如果错了,那个老人并没有说那样的话,没有做那样的事,换作是你你愿意吗?谁又考虑过一个可能是无辜的,弱势的,不会替自己辩解的老人的利益呢?”

  编后语

  “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个调查?”

  当我们一遍遍核查“挟尸要价”相关细节时,经常会遇到同行这样的质问。

  是的,我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调查?长江大学学生罹难近一年,“挟尸要价”产生了最大利益方:记者的照片获奖不断,近期更获得了“金镜头”年度大奖;也有最大利益 受损方:照片中的渔民,千夫所指落了骂名;最重要的是,两者之间各执一词,互为指责,真相尚不明确。

  对于一起上升到道德层面的公共事件,照片拍摄者从“挟尸要价”中获得的利益,为使他人亦受公平对待,应经受公众的质疑。

  我们同时认为,对细节的忽视将导致事实的模糊、失真。重拾细节,尽可能地逼近真相,是我们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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