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网 (记者 刘长 实习记者 刘虹桥 唐婴)
江西抚州9月10日发生恶性拆迁冲突,致使拆迁户三人被烧成重伤。目前,拆迁户与当地政府对事件真相各执一词。伤者家属坚称是“被逼急了”才自焚的;政府方面则声称,是拆迁户以浇灌汽油等极端方式对工作人员进行威吓,不慎误烧伤自己。
事发当日:数十人“检查汽油”
财新记者于9月12日下午见到了拆迁冲突当事方的家属,并在现场看到发生拆迁争议的房子。该房屋位于江西省抚州市宜黄县凤岗镇农科所东门郊外23号,是一栋三层的小楼,房子共分三套房产证,拥有人分别是钟如田、钟如奎、钟如满三兄弟。
钟如奎告诉财新记者,他们一家是从安徽迁到江西来的,房子修建于1999年,土地证、房产证齐全。但到2009年,政府忽然说要拆迁这栋房。由于拆迁条件未谈拢,双方一致僵持至今。而早在今年5月间,他们的房子已经被断电,不得已买了发电机,每天用汽油发电。
据财新记者了解,事发当天9月10日早上8点40左右,当地政府部门的领导带队,包括警察、城管在内的数十人,以“检查汽油”为名,进入钟家院子。钟家人锁上房门,阻止来人入内,但工作人员强行开门进入,双方一度僵持。大约9点半左右,钟家在外的一些人陆续赶回,现场更加混乱。
冲突最终以钟家的大伯叶忠诚、妈妈罗志凤、以及二女儿钟如琴身上着火,被烧成重伤送至医院而收场。
但关于三人着火原因及过程,钟家与政府却各有说法。
宜黄官方:不是自焚是误烧伤
江西官方的中国江西网在事发第三天9月12日下午3时33分刊发了落款为“宜黄县人民政府办公室”的文章,题为《关于“宜黄县一拆迁对象泼洒汽油不慎烧伤”的事实情况》。
该文章称,事情起因是宜黄县2007年决定兴建一座新客运站。根据项目建设需要,该项目共需拆迁安置21户,其中20户拆迁对象及时与宜黄县投资发展有限责任公司达成了拆迁补偿协议,完成了拆迁并得到了妥善安置,惟有钟如奎一家拒签协议,不肯拆迁。
根据该文章的叙述,事发当天,宜黄县部分工作人员到钟家是进行“政策法规宣传”,动员其接受补偿安置。但钟家人抵触情绪十分激动,将门关闭不让工作人员进入,并“故伎重演,将早已准备好的汽油泼洒在二楼窗户、墙壁和自己身上”。
其中,罗志凤、叶忠诚两人提了小桶汽油爬上三楼屋顶,快速沿着屋脊泼洒汽油,叶忠诚点燃了屋脊上的屋椽进行恐吓。“由于风力的作用,吹溅起的火星点燃了叶忠诚身上衣服。叶忠诚慌忙自救,并将着火的衣服脱掉甩出去时,却不慎点着身边的罗志凤。”
“而钟如琴在扔下一件点燃了的泼洒了汽油的衣服时,被火星溅到身上引起燃烧,立即从二楼跳到一楼的空地上。”
该文章强调:“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宜黄县城建等部门的工作人员上户开展思想教育工作,未对该拆迁对象实施依法强拆行为(现场无任何机械设备),拆迁对象总是想借点燃汽油的方式威胁上户工作人员离开和达到他们想得到高额补偿的目的,不存在自焚的本意,更没有料到会出现如此后果。”
家属:强拆名为建客运站实为盖酒店
针对前述宜黄政府的公开文章,钟家表示十分愤慨,提出诸多质疑。钟如翠指出:“怎么会100多个人一起来进行思想教育工作?公安局、建设局、房管局,上上下下差不多有十来个部门,这像是来调解的吗?”
她表示,当天有无机械设备到她家,并非判断是否强拆的依据。“之前他们强拆,就是这样的,先把人控制了,拉得远远的,然后再动手拆。”
钟家强调,家中的汽油是为今年5月房子被断电后用于发电之用,“没有想过拿这个来当威胁的工具。”针对官方文章里提到的“故伎重演”,钟如翠表示,此前他们家从未以泼洒汽油相威胁,“从来没泼过,哪里来的故伎重演?政府说话可要讲证据。”
此外,钟家人告诉财新记者,他家并非“最后的钉子户”,政府说其他20户人家都签了拆迁协议,明显是在说谎。
据钟如奎介绍,他家附近的邹某房子曾发生过强制拆迁的情况:一个月前,政府拆迁工作人员将邹家人“请”去公安局,随即迅速把邹家东西拖出来,“然后直接将房子推掉了。”但邹家房子被强拆至今,拆迁协议仍未达成。
钟云翠表示,9月10日的事件,“(大伯)他们被逼急了,想到不能像邹家那样,(人)被控制了,房子也就没了”,最终发生悲剧。
另据钟如奎透露,他看到过新客运站的规划图,但他家这块地上规划的却是酒店。
截至目前,钟家房屋拆迁已暂停,当地政府安抚钟家同时,亦多次强调不要上访和接受媒体采访。钟家告诉财新记者,他们家里电话已被监控。
宜黄县政府办公室的公开信息称,当地已成立事故调查组,“目前,调查组人员正在进行实地勘察、调查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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