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发现一处古建筑,队员们都会展开旗子与之合影。 (考察队员提供)
考察间隙吃顿简单的午餐
尚正正和他的5个队友大多是“90后”的大学生,半个多月里,他们寻访了济南市长清区的40余个村落,找到了31处老建筑,其中有4处还尚未被官方登记。“它们(老建筑)肯定有一定的社会历史价值。”队员们认准了这个理。而探访古迹中,这些年轻人的历史意识在萌发。
本报记者龚海
每到一处,他们都要展开旗子毕恭毕敬地和老建筑合影,就像宣誓主权。
半个多月里,尚正正和他的5个队友寻访了济南市长清区的40余个村落,找到了31处老建筑,其中有4处还尚未被官方登记。
他们大多是“90后”的大学生,当这座城市曾引人注目的老火车站轰然倒地时,他们还没有记忆。即使现在,老建筑所承载的集体意识在他们脑海里也只是懵懵懂懂的图景。
“东拓西进南控北跨”,这座城市在膨胀发展,它要除旧布新寻求蜕变,而犄角旮旯里一所不起眼的旧房子却很可能在一瞬间激发他们的思古悠情。
“它们(老建筑)肯定有一定的社会历史价值。”队员们认准了这个理。
他们决定探访这些古建筑的现状,并整理成书面材料供有关部门参考,以图引起重视,让它们得到更好的保护,在新一轮的造城运动中免遭挖掘机的铲除。
“你们打听这些干什么?”
几乎是头脑一热,他们就走出了校门。
尚正正说:“我们都很有激情。”他从学校里参加的一次会议中受到启发。会议提到了济南西区城市开发过程中的古建筑评估,尚正正立刻决定要和同学一起去实地调研地处济南西部的长清区的古建筑,众人一拍即合,6名山东建筑大学大一、大二学生组成的团队就在暑假开始了他们以此为主题的社会实践。
7月12日,尚正正和他的队员们第一次来到了长清区农村,他们中没人有农村生活的经验。
新鲜感稍纵即逝,他们原以为这是一次惬意的郊游,但近40℃的高温闷热天气让他们马上意识到徒步爬山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而防蚊水、降暑药、矿泉水通通没有准备,这让他们非常沮丧。
南依泰山,长清历来是前往泰山的必经之地,古时的建筑遗存颇多,尤以宗教建筑闻名江北。除了灵岩寺、五峰山作为景区得到有力保护外,其他的古建筑则日渐凋敝。
在远离人家的荒山野岭上,在洞窟、破庙前面,写着“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字样的石碑湮没在荒草里,甚至被人拽出来后躺在地上。尚正正说:“这些文物保护单位已经名存实亡,它们完全没有得到有效保护。” 他们给这些老建筑拍下照片,然后众人在它面前合影,没见着有笑脸。
队员们每天都在这些村子里穿梭。
经费有限,他们只能于头一天晚上仔细设计好行走路线,早晨天一亮就出发,尽量搭乘通往村里的班车,而多数时候,只能选择步行,户外时间平均每天超过15个小时。
在一个村里,怕被人掠走,村民将一块有年代的石碑藏了起来,在村里建小学时,把它一并垒进了墙体里,只有从教室的内墙才能看得见。尚正正等人钻进教室,看到碑文上10个草书的汉字,没人辨识得出,年代也无法考证,村民一直就谓之“十字天书”,传说至今也没人认出来。
这种“有意识的”保存还是少的。
尚正正和队员来到张夏镇的双泉庵,这是四禅寺的下院,院里的建筑已经残破不堪,院子中央除了一些石碑外,没有其他地上建筑,正殿外的影壁摇摇欲坠,门楼顶瓦也不复存在。整个寺庙建筑群里,村里建的学校也夹杂其间,硬生生隔断了山上和山下老建筑的一体性。
村里的年轻人摸不清老建筑的底细,队员们从老人嘴里才能含混地打听到一些陈年旧事。村民们经常会警惕地反问他们:“你们打听这些干什么?”
没人在意这些老建筑的消失
这里的乡村面貌变化很快,许多地方已经在拆迁的规划中,除了像灵岩寺这类知名的文化遗留,其他老建筑,只要是在规划范围内的,无一例外都将被拆掉。
尚正正还会找当地的政府部门查证区域内老建筑的信息,但并不总是能遇到积极的配合。
固然有人对他们的调研不以为然,但有时却是因为忌讳透露这方面的信息。
有位官员就明确告诉他们,规划好要拆迁的区域,老建筑一概不留,但这些老建筑的信息他们要先掩藏着,以便与开发商更好地讨价还价。
大部分村民都不排斥如火如荼的新农村建设,他们愿意住在新盖的小楼里,不断进行的土地置换和流转,让很多老房屋消失了,其中不乏具有一定历史意义的。
村民们不会在意这些老建筑的消失,因为它们甚至不能带来几块香火钱。
反倒是古老的小庙,村民在想尽办法继续从它身上抽取价值。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极不情愿地给队员们打开了一座建造年代逾百年的小庙的庙门,里面摆放了新近落成的多尊粗糙的神灵造像,她执意要求队员们向这个原本只在每月初一、十五开门的寺庙的功德箱里布施。“这可能是她的收入来源。”队员猜想。
但以这种方式,因为有人照料,小庙竟然出奇地比其他好多遭受风吹雨淋的老建筑保护得要好。
不过,外界的商业干预显然非村民们自己的那点儿心思和眼界可比。
就像双泉庵,因为是唐代高僧义净法师出家修行的四禅寺的下院,如今正在被重修和扩建,并更名为义净寺,它的旅游价值可能被最大限度地开发利用。但是队员们不无遗憾地看到,寺庙原本的石柱位置都已经被改变,建筑风格迥异,完全违背了“修旧如旧”的原则。
年轻人的历史意识
探访古迹中,这些年轻人的历史意识在萌发。
“达到多少年才可以成为文物?”尚正正自问自答,“二三十年就行,只要它是特定历史时期的见证,就有一定的社会历史意义。”
他们因此意外地发现了“万德饭店”。
这个上世纪50年代盖成的公社建筑,墙皮剥落,窗棂断裂,门头上的五角星浮雕落满灰土,但墙体上“服务工农,支援建设”的标语让那个年代高亢的政治情绪展露无遗。
“这个应该得到保护!”虽然没有经历过那个时期,但这里八角楼式的建筑、格局完好的粮库、标志依旧的供销社、老式的牛棚,都让他们对那段从书本上学来的历史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这里已经被村子里的一家小卖部占用,而旁边的屋子里还有村民常年居住。
他们隐约觉得这些建筑亟待被保护起来,就像马山镇写满标语的红戏台,“眼前的价值可能不大,但将来的研究价值或许无可替代。”
不过他们马上悲观起来,“只要有经济效益的,才会有人去保护,而想把这些立为文物保护单位,还只是我们一厢情愿。”
调研一结束,队员们变得更加脚踏实地,他们首先要写出一份扎实的调研报告,去参加暑期社会实践的评选比赛。
至于对这些老建筑的后续跟踪,尚正正说:“那将是纯粹的个人工作。”
(生活日报记者王蕾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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