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安厅刑侦专家与各类嫌犯过招10年，揭秘电信诈骗的“前世今生”
都市时报 首席记者 刘晶晶
你能听到他（她）的声音，却无法见到他（她）的真面目。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人物就是电信诈骗嫌疑人。
汽车退税、电话欠费、家人出车祸、银行卡在超市巨额消费、中大奖……它入侵到受害人生活中的借口五花八门。
当人们对无孔不入的电信诈骗防不胜防时，近日，本报记者特意请来云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张亚明副处长，以他与电信诈骗嫌疑人10年的过招生涯，为你揭秘你所不知道的电信诈骗的“前世今生”。
从“一场车祸”开始
昆明10年前发生首起电信诈骗案
时间要追溯到2000年。主人公是一名来自北京的客人。
当晚，他入住昆明某酒店时，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民警，以公安机关的名义清查。由于这个北京人对民警极为信任，便在对方的询问下把家庭住址、家里的电话号码、来昆明干什么及行程时间表一股脑儿地讲给“民警”。其中，他还特意提到次日就将乘飞机飞回北京。对于“民警”轻描淡写地询问了一下他的航班号，北京人并未在意。
次日，就在这名北京人飞翔在高空时，其家人接到来自昆明一家医院的电话：“你亲人在昆明出车祸了，急需手术，必须马上汇钱来交押金，否则他将有生命危险！”因为飞机上手机必须关机，又联系不上亲人，家人只有赶紧汇了2万元到“医院”指定的账号上。直到这名北京人回到家，家人才惊觉受骗。
讲述这个故事的是云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张亚明副处长。这名北京人受骗时，他时任昆明市公安局盘龙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这起案件报到盘龙分局刑侦大队后，张亚明非常重视。因为，在2000年，张亚明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类型的犯罪手段。考虑到一种新型犯罪手段在昆明出现，张亚明迅速将该案向昆明市公安局汇报，并成立专案组。
此时，汇钱的账号成了唯一的线索。为了破案，张亚明一方面请市公安局相关部门配合，另一方面请银行配合。最后通过侦查，发现嫌疑人曾在曲靖、宣威等地取钱，最后在重庆的一家旅社将嫌疑人抓获。
嫌犯分饰多个角色
藏身异地“遥控作案”
嫌疑人分饰“警察”、“医生”等多个角色，令张亚明首次领教到电信诈骗的特征。
他更没想到，从“一场车祸”开始，电信诈骗在之后的几年，竟会变身“汽车退税”、“电话欠费”、“刷卡透支”、“莫名中奖”等多种“换汤不换药”的方式，继续诈骗受害人。虽然电信诈骗最终的目的就一个，但嫌疑人在甲地诈骗乙地受害人，最后在丙地、丁地等多处取钱的犯罪手段，却一次次考验着公安机关的责任心与耐心。每办一次相关案件，民警就要打一场持久战，因为要到多地出差，找到多个地方的银行与当地警方协同调查。
频繁接触中，张亚明也渐渐了解到，电信诈骗上世纪90年代最先起源于台湾。如今，台湾等地居民“久病成良医”，几乎人人都掌握了一套反诈骗的方法。来自台湾的嫌疑人觉得在当地获利的空间已不大，就把诈骗的黑手延伸到大陆及周边的东南亚国家。
2005年、2006年，云南的电信诈骗案大幅上升。虽然案件增多，但云南却是一个典型的受害地，嫌疑人实际上藏身其他省份“遥控作案”。从去年以来，电信诈骗在云南达到一个小高峰。电信诈骗猖獗也引起公安部重视，全国统一开展了打击电信诈骗的专项行动。
嫌犯拿什么来迷惑？
把受害者引到ATM机英文界面
在以往的电信诈骗案里，受害人有工人、农民，也有白领，甚至有大学教授。平时，大家使用ATM机时，一旦按到转账键，页面上都会有清晰的文字注释提醒。那狡猾的嫌疑人究竟是依靠什么方法来迷惑受害人，使他们心甘情愿地按下“转账”键，把钱转到一个陌生账号上呢？
2010年5月22日，福建宁德警方找到云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要求配合调查一起电信诈骗案。张亚明立即指令昆明市公安局盘龙分局刑侦大队配合调查。
这伙嫌疑人分散居住在新亚洲体育城、金马寺、东站等地，反侦查意识相当强。
6月8日，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统一牵头，盘龙分局刑侦大队联合多家派出所的20个警力，于22时许开始收网，直至次日下午8点，警方在昆明多地抓获25名嫌疑人。
此案是全国打击电信诈骗以来，云南警方破获的最大一起电信诈骗案。专案组还在嫌疑人房间查获多份机动车车主的表格。
原来，这伙嫌疑人的作案手法新颖，以受害人购买的机动车享受国家机动车退税补贴为诱饵实施诈骗。由于该政策符合国家当前机动车下乡政策，不少受害人都轻易相信了骗子的勾当。
在“角色扮演”中，骗子们通过买来受害地区机动车车主的信息，先冒充“车管所”职员一一拨打电话，称有税金可以退，并给车主一个“财政补贴中心”的电话号码和编号。
一名“接线员”被抓后交代：“‘编号’实际上是随便写的数字，‘财政补贴中心’的电话号码则是团伙的电话号码。”当车主拨打“财政补贴中心”的电话后，嫌疑人扮演的“中心”工作人员就会表示为了补贴受害人，让他拿着银行卡到柜员机操作。
值得一提的是，警方在嫌疑人的工作间，除查获7部电话机外，还查到一本银行ATM机操作流程，其中有英文界面的详细说明。
“其实，柜员机在键盘上也可以操作。为了不让受害人看到屏幕上提醒的文字后怀疑，嫌疑人往往会引导受害人直接在ATM机键盘上操作，并进入英文界面，待英文界面到达转账环节后，再以输入‘验证码’为由，让受害人输入一串吉祥数字，诸如‘888888’或‘666888’等或其他数字。一旦受害人按了确定，卡上的钱就会被转入嫌疑人的账户。因为，这些吉祥数字并非‘验证码’或‘条码’，而是转账金额。但在常人看来，很多人的密码都设置成吉祥数字，因此也不易引起怀疑。”张亚明分析。
该团伙成员都是福建安溪人，受害人以福建人为主，浙江、云南有少部分。整个团伙成员住宅和工作区分开，“上班时间”与一般政府机构一样，骗得一笔钱后，“车管所”嫌疑人有10%的提成，“补贴中心”的嫌疑人则有5%的提成。
张亚明介绍，之所以受害人大部分来自福建，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嫌疑人诈骗的前提是，必须拿到当地机动车车主的信息，而嫌疑人生长在福建，当地的车主信息更好获得。
目前，云南警方查证，仅云南的受害者受骗金额就达200万元左右。
如何打击?
多方协作与宣传并重
从10年前第一起电信诈骗案到如今的电信诈骗案猖獗，张亚明总结出，要办这类案件，信心与耐心最重要。
因为，即使一起涉案金额极小的电信诈骗案，警方要破案，也必须辗转多个城市，找多家银行与多地警方协调，办案成本相对较高。也正是这些辗转，给警方带来难度。
目前，在电信诈骗案持续高发的背景下，云南警方已和电信等部门联系，希望在源头上通过技术手段解决一些问题。
由于侦办电信诈骗案要求全国各地公安机关长期配合、协查，因此，一种多地警方的协查联动长效机制也将成为未来走向。
从台湾居民身上，云南警方也看到宣传的举足轻重。当每名群众都拥有了“火眼金睛”，此种诈骗任它再如何“变形”，也将被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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